,照老样子脱下淡紫色手套,拿起眼镜把全场巡视了好一会;最后把眼镜掷在叠好的帽子上,两只眼睛就盯着戏幕望起来。这一巡视以后,他越发觉得自己不中用了。往日剧场里常看见的那些女人,那些漂亮的女人哪里去了?他当初期待看见那些伟大的歌星时的心情哪里去了?那种人生的陶醉和自己在尽量享受的感觉哪里去了?
他这个当年最伟大的歌剧迷!现在歌剧是完了!那个华格纳家伙把什么都给毁了;没有音调可言,也没有喉咙来唱它!唉!那些绝代的歌手!全死了!他坐着看一幕幕的老戏重演,心里木然毫无感觉。
从他覆在两耳上的银丝发到他穿着松紧鞋帮漆皮靴的两足的姿势,老乔里恩身上都看不出一点龙钟或者衰老的地方。他和当年每晚跑来看戏的时候一样顽健,或者几乎一样顽健;他的视力也一样好——几乎一样好。可是在心情上却是多么厌倦,多么空虚啊!
他一生就是会行乐,甚至于不完美的东西——不完美的东西过去多着呢——他也能够欣赏;他不论欣赏什么都有个节制,为的是保持自己的朝气。可是现在他的欣赏力,他的人生哲学全不济事了,只剩下这种可怕的万事全体的感觉。连剧中囚徒的合唱和佛劳琳唱的歌都无力为他驱除这种落漠之感。
要是有小乔和他坐在一起多好!这孩子现在总该有四十岁了。在他唯一的儿子的一生中,竟有十四年被他虚掷掉。小乔而且已经不再是为社会所不齿的人。他结了婚。老乔里恩很赞成这一举动,所以忍不住寄给儿子一张五百镑的支票,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。支票退了回来,用的什锦俱乐部的信封信纸,还附了这样几句话:
最亲爱的父亲:
谢谢你的厚赐,这说明你对我的看法还不太坏。我寄了回来,可是如果你认为适当的话,把这笔钱存在我的儿子(我们称他乔里1)名下,我也很愿意;这孩子和我们同名,姑且也算同姓。
我掬诚祝你健康如恒。
爱子小乔上。
这封信写得就象这孩子的为人。他措辞总是那样温和。老乔里恩回了一封信如下:
亲爱的小乔:
五百镑已经拨在你儿子的名下,户名是乔里恩-福尔赛,年息五厘。我希望你过得很好。我的身体目前仍旧很好。
父字。
每年一月一号,老乔里恩都要在这笔账上添上一百镑和一年的利息。这笔款子已经愈来愈大——下一次元旦就要达到一千五百多镑了!
他每年这样转一下账究竟有多大满足很难说,可是父子之间的通信就只此一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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